Friday, September 25, 2009

蜗牛启议(2):嘉雯谈大马中文音乐创作

上星期五,蜗牛们顺利举行了第二场启议,邀请到了南大中文系硕士学姐——嘉雯,来谈一谈马来西亚中文创作的发展与状况。

从校园创作到激荡工作坊,从个人创作到北工站,从本土口味到地下乐团,嘉雯把观众由梁静茹、光良、曹格把持的大马乐坛转移至更接近生活的非主流势力。民间在经济压力下日益式微,但依然像含羞草一样保持其生命力,不时举办词曲创作赛、摇滚音乐会……顽强地娇羞着它的绽放。

大马乐坛从强调本土意识到抒发个人的演进,恰恰就是一种大马人自我认同的实践以及寻觅,这条路还将继续向前挺进。

嘉雯也带来了一首她好友的创作,自弹自唱,尽显最道地的生活气息。


(非常抱歉更新的迟缓,果然是蜗牛速度)

Tuesday, September 8, 2009

漩涡里探出来的两根触角——再靠近宇昕一点点

四只不愿公开身份的蜗牛与牌匾合影

上星期五(4/9)第一次“蜗牛启议”顺利举行。

一场名为“漩涡里探出来的两根触角——在靠近宇昕一点点”的启议,在启良破题后拉开帷幕。宇昕是谁?宇昕,就是牛油小生,一只刚刚探出触角的小蜗牛——一根想与流行文化触电,一根想呼吸写作气息的触角,就这样顺着漩涡打转打转,在有点昏眩的情况下(应该是紧张吧)发表了一些作品与想法。

演唱神情有点投入的牛油小生

启议中,小生献唱了两首自己的创作——《半个天使》与《蒲公英》(稍后将上载视频)。演唱后,四只蜗牛分别朗诵了〈蜗〉、〈牛〉、〈启〉、〈议〉四首诗,效仿古人相互酬唱:一个永恒的誓约、一阵牛的低吟、一串佛的联想还有一段顽皮的对话。启良说,这是个不好做的功课。

你看鼻涕虫们专注的神情

以飘接着问起小生的小说为何起了〈主题:主体性的流逝〉这样的名字。小生支支吾吾答不出来,“大概就……我习惯最后才想题目,好像是因为想不到,所以就叫这个名字,装chim。”

弦尉觉得小生的小说很难进入,魏月萍老师于是问小生受到了些什么作家的影响。小生说自己喜欢卡尔维诺(Italo Calvinio)、村上春树的作品,而日本动漫更是影响了小生的创作。他说男人(自己)是视觉动物,用下半身思考,所以一切刺激眼球的,都是深刻影响小生的东西。

短短的启议在预告中落幕,更多的期待还在后头。

Tuesday, September 1, 2009

主题:主体性的流逝

主题:主体性的流逝

(*本文获得第11届新加坡大专文学奖小说组2等奖)
(**同时也获选为联合早报金奖作品)

牛油小生
局部反击

他们总要求我注意整体,我却热衷于局部。老师在黑板上涂涂绘绘,我才不管她写了什么。她来到教室前的踢踢踏踏声以心跳的慢板行进,仿佛看见地板扭曲着脸央求她别再啄木鸟般凌虐他逐渐放大的毛孔的哀愁眼神,还有一滴泪。老师高举右手时我清楚看见昨夜刚剃过的腋毛雨后春笋般滋长。但在以腋下为单位的框架中,我又看见一点点成雨似雪的粉笔灰被淘汰后坠落深渊无以名状的痛苦表情。粉笔是怎样的一种聚合物?

“随堂测验!”

邻座的小美企图告诉我一点现实,我只看到老师忽张忽闭的上了太过鲜艳的红的唇。观察局部使我得以放慢一幕幕细微而恶心的动作,他们却说整体看来很正常。湿润的红如两条脱水的鱼,弧形向上扭动然后跌落横向扯直,循环往复。挣扎过程唾沫星子以极缓慢的速度袭击前排的小明还有阿花正举起课本防御的盾牌,上面写着:Nyawa-nyawa ikan。

龙龙是第一受害者。他起立时,木椅后移撞上后座小熊桌子的声响,俨如警匪片里金铺劫匪驾驶的过时轿车倒退乱窜的声音,有一点慌张。

“人的哪个器官最大?”

“眼皮!闭上眼睛,再大的东西也都被遮住!”

我对老师的评语一点兴趣也没有,因为龙龙闭上眼睛的刹那实在唯美。他左眼的睫毛明显比较长。这捣蛋鬼一定是早上偷擦了姐姐的睫毛膏时遭当场逮捕而被送进来的吧。
“人要怎样举起世界?”

娜娜二话不说,翻身倒立在课室中央,双手撑着地面。

“老师你看,我举起了世界!”

娜娜动作太敏捷,我来不及放慢,只见她百褶裙如莲花般的绽落。她摆动双脚,深蓝色安全裤裤裆间有个幽黑的裂缝,断裂的线头分岔成五,其中两根纠结在一起。我猜那是昨天放学后她硬说要载我回家,踩得太用力的缘故……

“冯冯,人能不能飞?”老师总爱打断我的思绪。

“OK。”

我不知道那么大一个透明的水缸是怎样变出来的,比教室还宽还高还大。冯冯跳入水中,双臂上下划动,鸟一样,在澄清的水里翱翔。嘴里喷出无数泡泡,泡泡里的冯冯说:我在飞翔。但我更有兴趣的是他全身肌肤上长满了的气泡。怀疑他变作一只青蛙,用皮肤呼吸着,但他明明是一只鸟。

宿命——

“牛油小生!”

只见小生不管三七二十几撞倒了娜娜,惊开了龙龙的眼,冯冯撞在水缸壁上,来到了校长办公室高大的门前。

咳咳,还是做回自己比较好。砰砰砰,缝隙里毛毯上校长肥大的影子几乎把门吞噬掉。门一开,忽地钻入,被他一把抓住右腿,僵持着。

“一加一等于多少?”

“这样简单你都不会?”

挣扎僵持十二分钟,校长的手渗满黄色的油,我顺势溜走,鳗鱼一样,放慢来看应该极其滑稽,尤其是校长抖动着的肥润的脸还有某颗金牙的闪耀。

红色按钮!

的玲……

下课钟声绵延,炼成了解除封印的魔阵。终于是我们反击的时刻了。


新闻逻辑

现在报告晚间新闻,您好,我是菁英。

首先报告国际要闻:国际原子能机构一项报告指出,五十年来各国核弹试射所造成的核辐射污染可能扩散,未来三十年各国将承受核辐射所造成的各种人类疾病与种种的生态危机,希望各国能够遵守国际约定停止核试炸。国际原子能发言人凯斯特勒同时表示,由于科学家至今仍未找到适当的替代能源,所以国际原子能机构将不会限制各国对原子能源的开发研究与试验。

在法国巴黎,一群大学生走上街头示威,抗议国际原子能机构表里不一,纵容核武器的开发,对核废料污染没有提供有价值的意见与解决方案。美国华盛顿首府也迎来一批示威者,高举布条,标示“能源不等于核武器”的口号,指责国际原子能机构是唯利是图的商业团体。

“我们为地球寻找新的出路,这些无知的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大不了的,布恩利。”

“我知道,只是看了心烦。”

莫雷萨半岛昨日也发生了一场惊人的学生运动。士屠郎中学里一群初中三学生趁老师讲课时偷偷潜入校长室,挟持了正校长与校长室秘书,并通过广播宣布罢课。校园内将近三百名学生随之起哄,开始攻击校内各部教职员。镇暴警察在接获投报后迅速抵达,并派出谈判专家与学生领袖谈判。匿名的学生领袖拒绝放出校长并声称要抗争到底。谈判破裂后,警方不得不采取强硬手段,冲入校园,以武力制服罢课学生,终于结束了这场长达两个半小时的对峙,同时逮捕了三十六名参与策划该起事件的学生。警方发言人表示……

“难道……终于开始了。”

“终于。我有信心。放心吧,大概不会出什么乱子。”

日本渔夫高桥淳一近日在大西洋的国际海域上,捕获一条四十公尺长的鳗鱼。他说,刚捞起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捕到了一条传说中的龙。这条鳗鱼重达四百公斤,极为罕见。剖开鱼腹,腹腔里塞满了各种各类的水母,有些甚至还没完全死去。

这一节的新闻报告完毕,下一节报告国内新闻,广告片刻,请继续收看。


笼子与蚊子

整体来说,这种状况是痛苦的。但局部来说,我的背心靠着铁墙,一阵沁凉直透胸襟,比起户外炎热的天气,稍稍令人平静。我们被分散了,我听见娜娜的声音,她大概就被关押在铁墙的另一面。小小的笼子里只有我,还有一个透光的小窗子。三个小时以来,我不停地思索,难道我们
注定要失败?

红色按钮解除了封印。

校长在我眼前陡然化作一头肥大的兽,嘴角滴着黄油,浇了一地。我一动也不能动,他伸出魔爪,我一闪,接着摔了一跤。

“我当然知道。”校长歪着嘴笑,黄油的倒影中,我看得见他门牙与犬齿间夹着一丝碎肉,微微发出腥臭。门外女秘书尖叫着向我奔来,我变成一条真正的鳗鱼,妖袅着柔长的身躯,贴着黄油一下子窜回课室去,滑不溜丢相当恶心。

我必须与他们会合。

教室的门已被撞破,桌椅一片狼藉,老师的高跟鞋插入地板的眉心,我继续听到地板在抽泣。一个人也没有。冯冯的浴缸也不见了。

体育馆里传来娜娜的惊叫声。

学生们粉笔一样聚合成一根根巨大的柱子,仿佛施咒后失去知觉,失去表情,还有一双双失魂的眼神,没有哀求或痛苦。小美似乎看得见,嘴唇挪了挪:“测验结束……”仿佛触动咒语,炼成一根根褪成灰色的柱子,成为迷宫的一部分。

一群黑衣人围着冯冯的大水缸,用宙斯的雷叉刺向水中那只长着天使翅膀的青蛙。青蛙矫健地闪躲,忽然抽搐了几下接着缓缓沉落缸底。我想去救他。我承受不了电。

他们向我围拢,灰色的瞳仁……监狱的门透出一道光线,旋而被乌影拦截,我又看见同样的一对灰色眼睛。

天色渐渐暗下来,月光被窗外的大树过滤得一点不剩。失去视觉让一切妄想无限放大,蚊子的翅膀仿佛正狙击着鼓膜,嗡嗡作响,我仿佛看见他们藏在毛茸茸胡须底下的邪佞笑容。啪啪啪的响声不断从铁墙另一端传来,我听见他们笑得更加猖狂,却阻止不了娜娜的挣扎。我脱去上衣倒下,让他们吸个饱。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啪啪啪蜕变成古典的拍子,因为失去了月光而奏鸣的月光曲?缓慢而沧桑,渐柔渐静。他们胜利了。我惊见娜娜身上铺了一层灰烬,没有风,却隐隐在动,像微风拂过的草原,像河川流里摇曳的荇菜。我来采撷。忽觉胸口一阵闷热,一翻身,细小的噼里啪啦声清脆得让人晕眩,仿佛回到童年从饼干桶里抽出防撞塑料膜拧成一团的声响。然后是一身粘稠,以为是汗,却一股铁锈腥气,是他们的血,也是我的血!我干脆脱下裤子,一丝不挂地躺着。同归于尽。

墙的另一端,娜娜发狂似的尖叫渐渐变成呻吟,最后演变成哭泣。在这微妙的变化中,我仿佛听见一股召唤,血在体内翻滚。痒驱使十只扭曲的指,颤抖着向胸膛袭来,割裂一层一层的皮膜,直到液体流出后迅速枯竭,干涩,直到指甲因堵塞而钝拙。仍抑制不了那痒。

莫名的安慰来自娜娜悴冽的呻吟,困顿着她的痛苦给我带来的竟是无比宽慰。我倾听着,那忧愁仿佛一杆牧笛在竹林里吹响,仿佛错位了的中国名士与西洋乐师,说不上旋律却跌宕起伏,我听见痛楚,因而奋起,阳物突开重重包围屹立在看不见的黑,散发热的塔。

我又再次惊见娜娜。这次她赤身裸体地出现在我面前,我知道这是幻觉,却不愿意她因睁眼而逝去。手情不自禁地握住刚硬的阳物,恰到好处的力度。想象娜娜倒在身上,我轻轻吻了她的唇,湿润,然后忘却痒。想象着温柔地入侵,耳朵不时传来悦耳的呻吟,我知道她是开心地痛苦着。

我像一面被敲击的鼓,鼓面振动,激起那些停驻在身上的绒毛尘埃,仿佛鼓面跳跃的水花。我听见铺天盖地飞扬的螺旋桨,淹没了娜娜的歌曲,却早已一发不可收拾。什么从身体里冲了出来,打散了那片乌云。我似乎看见一团光球企图吞噬黑暗,高高跃起,力竭不支,然后坠下。无尽深渊。


回家路上

“都说了我很重,你载不动我。”
“还好啦。”
“都流这么多汗了。”
“你看着好了。”
“喂。你……你知道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吗?”
“呼呼……什么?”
“你有没有试过,某一天醒来,忽然感觉怪怪的?”
“什么啦?呼……转弯的时候,你可以抓紧我。”
“才不要!我平衡感好。”
“不要就不要,哼!”
“还没说完。哦……就是某一天醒来,你忽然觉得……觉得自己喜欢上一个人了。”
“哈?”
“你小心一点骑啦!”
“又说自己平衡感好!呵呵。”
“笑……笑什么!……我是说……某一天醒来忽然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了。然后早餐不吃了,午餐也没什么胃口,一直想着这个人为什么跑到我梦里来了。然后又想,这真的就是喜欢吗?种种疑问一直持续好多好多天。有吗?”
“呼呼……有又怎样?”
“醒来的时候确实发现自己喜欢这个人了。可是午餐的时候,晚餐的时候,这个感觉渐渐只剩下一个感觉了。那个感觉好像就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了,而是在想,自己脑海中曾经出现过‘我喜欢这个人’的这个感觉,而不是同一个‘我喜欢这个人’的那个感觉。”
“你说什么嘛?”
“就是说,我喜欢这个人只发生在我睡醒,发现这个人走入我梦里的那一刻。就那一刻。之后的感觉,似乎都只是萦绕着那个感觉衍生出来的副感觉。”
“副感觉?”
“就是派生出来的感觉,而不是第一个真正的感觉。所以我怀疑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因为那只是一刹那的事,并不永恒。”
“呼……呼……你想太多了!”
“喂!你骑慢点!”
“不想听你胡说八道!”
……
“到家了。”
“谢谢啊。下来喝杯水啦,擦擦汗,你看你。”
“不要。”
“下车啦。”
“不要。”
“哇,你脸很红!”
“哪里有?太……太热了啦。”
“所以下来喝水咯。”
“不要。我……我先回家了。”
“那……Bye bye。”
“嗯。”


这个世界是红色的

阳光无视眼皮的存在直透瞳仁,磷火在无尽的黑暗中已如烈日般耀眼,更何况是养精蓄锐的黎明灿烂的微笑,笑我一脸惨白。龙龙回答错了,眼皮再大,也充满漏洞与缝隙。灰色眼睛再次出现,透过铁门上的小长方格。

“没想到一个晚上,你的小女朋友就招供了。”

灰色眼神随即离去,从外面抵来一份早餐。早餐是一根萎靡干瘪的瘦香肠加上两颗隔夜硬化的荷包蛋,还有一杯闻起来像茶的咖啡。很浓,他们不想让我那么容易睡觉。附上一份报纸,打开看无非“能源危机” 、“和平示威”、“政治夺权”一些老调重弹的无聊问答。左下角一个小版位写着“学生暴动,血溅校园”的事件,无任扭曲事实。他们总忘了写上校长的黄油、黑衣人的灰色眼睛以及电,也没有粉笔、高跟鞋、水缸的证据。

“国际趣闻”报道一则日本渔夫捕获巨大鳗鱼的消息。水母?我猜那都是红色黄色蓝色白色的水母,半透明的,让人看着昏眩。副刊里掉下几页手稿,不知是谁刻意夹在里面的:

这个世界,是红色的

我是个生不逢时的可怜虫。如果回到6千800万年前,你们这群毛茸茸、猥琐的家伙,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我生错了时代,一出世就注定任人宰割,我完全没有选择的自由。

6千800万年前,我一脚能踩倒一棵大树,没有听到我沉郁凶猛的吼叫而不规避的,我可是笑傲白垩纪的一头巨兽。我的名字是残暴的象征,叫我暴龙!

我要回到过去,那是我辉煌的日子。难道当年的业障,累积成现在我们卑微轮转的命运?不,是可恶的人类剥夺了我们的自由。这里是纳粹的集中营,成千上万的同胞,被食物的沟槽训练成麻木的啄木鸟。同胞们的眼神呆滞。

2008年的今天,我是一只鸡,一只啼鸣叫不醒任何沉睡的心的鸡,一只被囚禁在集中营的、可怜的鸡。前世的辉煌是今日颓唐的对比,我必须恢复我们族人的声誉。当年那套电影《Chicken Run》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们之间也有清醒的,我们必须计划。
距离我完全成熟为一块可口的肯德基炸鸡不到十天,这是我,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三个月的努力,牢房的木板墙已经开始腐烂,是时候开始B计划了。(忘了告诉大家,A计划的内容。三个月里,我们朝木板固定的位置不停排泄。根据我的知识,这要归功于我的好友,他是一条血褐色的蚯蚓,我们粪便里的酸液以及湿润,足够造成木板的腐烂。)

那天无所事事的我仍呆若其他木鸡,忽然看见地上钻出一个小小的黑点。我咬着他的颈想把他拖出来。他说很痛,他说他认识我,他说他可以帮助我,他说我是被蒙蔽的一只可怜的鸡,他说他可以帮助我。他年纪很大,学识很渊博,电影的内容就是他告诉我的。还有,我的祖先是桀骜不驯的暴龙的事实,也是他告诉我的。他教导我科学知识,他让我有信仰,他是我的启蒙者。
我们花了九天时间不停在夜里啄击那块腐朽的木。我们把木屑一片片叼出来,板越来越薄。我看到了希望。快要破晓了,那是刑期的大限,屠夫要来了。必须加把劲。终于,松动的木板被我们蛀出一个洞来。我看见灰色的世界。

他骗我,他没告诉我木板外面是一堵洋灰墙。我的努力,我一生的努力,都白费了。他骗我,卑微的我又怎么能回到过去呢?那只是爱因斯坦的幻想!逃?他骗我,他给了我希望却带给我无尽失望,逃不了!我们这群清醒的鸡,真的清醒吗?不如像其他鸡一样,努力的吃着,增肥着,以全身的肥油作为对人类的报复。如今的我们,更结实,吃了肯定口感更佳、更健康。我们无法报复,我们弄巧反拙!是他骗了我,是我骗了我们!

破晓前,我们把他吃了,不加咀嚼的吞了。二十几个喙,那叫万马分尸、碎尸万段。我恨,我们都恨。我看见其他牢房里呆滞的目光还有机械式的嘲笑。
屠夫来了,我只知道我的喉管被利索的割破了。我被倒吊着,血流过我的眼睛,这个世界是红色的。我不挣扎了,挣扎了也没用,挣扎了我还将是一块香喷喷的炸鸡胸、炸鸡腿、烤鸡翅膀、卤鸡肠(肠里头还有他被撕裂的脸孔)、中药黄酒浸鸡睾丸……
血,流过我的眼睛。这个世界,是红色的。

没有署名。我忽然想起冯冯。不知道他是否仍在飞翔。


口供室与记录者

“红色按钮是你按的吧?”
“小明出生于某年某月某一天,就在此地。当时的他没有想法,也没有办法不让他被叫做小明,从此,我们便称他为小明。”
(沙沙沙笔记记录声:“牛油小生答道:红色按钮是我按的。”)
“有没有同党?”
“小明七岁那年爸爸问他长大最想当什么,他想也没想说了两个名词,爸爸很高兴。后来妈妈从爸爸口中才知道,原来小明想当医生律师。”
(沙沙沙笔记记录声:“牛油小生答道:我是主谋,其他都是帮凶。”)
“所以说你就是煽动者?”
“小明高中的时候爸爸问他最想上哪所大学,他想了一想造了一个对偶句,爸爸很伤心。后来妈妈从爸爸口中才知道,原来小明说:不是我选大学而是大学选我。”
(沙沙沙笔记记录声:“牛油小生答道:我就是那个煽动者。”)
“你是用右手打歪校长鼻梁的?”
“最后小明当了爸爸。孩子出世那天他也在场,陪着第一次当妈妈的老婆。”
(沙沙沙笔记记录声:“牛油小生答道:我用的是左手。”)
“因为你想非礼校长室秘书?”
“孩子咕噜噜从阴道划出来,哇哇地对小明说:……”
(沙沙沙笔记记录声:“牛油小生答道:的确是这样。”)
“你抓了她的左胸一把?用的左手?”
“他说:爸爸,你最想我当什么?”
(沙沙沙笔记记录声:“牛油小生答道:左手,当然是右胸。”)


影子与灵魂

你坚信人有灵魂,有前世今生,因为你一睁开眼就偏偏存在于这个世界,没有道理的,一如你的前世你的未来他们一睁开眼的那一刻的那种强烈感觉,没有选择的存在感。你相信Déjà vu。你认为世界是无数个重叠,前世今生未来,其实只是一个聚合在一起的多维度空间,在狭隘的眼界之间只呈现其中一个面相。你觉得就好象类似相对论所说的重力场扭曲的问题,一定是透过某种恰到好处的扭曲,把重叠的世界区分开来了。在这个意义上,Déjà vu只不过是另一个维度的自己所遇见的事情的类似显现,也就是恰到好处的某种破绽。通过梦来沟通。

为什么是梦?你想,大概因为梦是人本体与灵魂处于临界的时刻,安息、安心的时刻。那天夜里你揉捏着自己的阳物,除了听见娜娜的呻吟,看见娜娜的裸体,感觉娜娜的潮湿之外,你更发现了影子仅仅只是灵魂的一种再现。阳光底下,影子黝黑而深沉,影子被强行抽离躯体,灵魂被迫重重摔在地上,跟着你阑珊的步履挣扎着爬行。

白天你觉得疲累,还蒸出一身热汗淋漓,那是因为灵魂离你远去,没有了精神的依据,失去了主体。唯有当躺卧的姿势围拢一切身影的时候,灵魂才能与躯体重合,也意味着影子与人本体相偎相依不离不弃了。直到完全的黑暗,影子才像风一样钻回躯体。人影合一,灵魂完全附着于心灵,于是沟通了多维度的前世今生与未来。灵魂是用来发现恰到好处的破绽的

你渐渐惧怕光明。


新闻逻辑

现在报告晚间新闻,您好,我是精英。

首先报告国际要闻:世界卫生组织一项报告指出,去年在美洲爆发的猪流感病毒在亚洲发生突变,扩散为能够透过各种宠物,如猫、狗、仓鼠、蜥蜴、蜘蛛等传染人类的一种适应力超强的病毒,很有可能进一步上升至人与人的传播。世界卫生组织发言人金圣玉促请各国作好医疗防范措施,暂时停止一切人与宠物的活动,并希望宠物饲养者把宠物都送到兽医局进行人道毁灭。沿街的野猫、野狗、乌鸦、麻雀、蚱蜢甚至是跳蚤都必须彻底消灭。金圣玉同时表示,经过处理煮熟的肉类不会传染病毒,可以安心食用,但处理生肉过程可能导致感染。

在德国慕尼黑,一群宠物爱好者走上街头示威,抗议世卫的决议,示威者高举布条,标示“错不在宠物”的口号,指责无能的医药组织没有能力有效拯救人类与可爱的宠物。各国的防止虐待动物协会也将于近日在瑞士召开紧急会议,与世界卫生组织负责人进行长达3天的问询与研究,希望能够找到合理的对应方案。

“杀掉几只小狗小猫,我们还不是为了人类?”

“没什么大不了的,布恩利。”

“我知道,只是看了心烦。”

三个月前莫雷萨半岛发生的惊人学生运动案件,昨天一审下判。士屠郎中学初中三年纪学生牛油小生被控蓄意伤害他人身体、非礼、强奸未遂、煽动学生罢课情绪,各项表面罪名成立,但由于被告人仍未成年,因此被判进入感化院改造3年,出狱后实行社会服务5年,并剥夺其政治投票权15年。

“都说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应该终身剥夺的。”

同样在莫雷萨半岛,一只蚊子产下了四只长着类似人类面孔的孑孓。相关专家表示非常震惊,并认为这可能是一起非常罕见的突变现象,真正原因是什么暂时不得而知。不排除与近期爆发的宠物流感有关系的可能性。只可惜其中三只孑孓在诞生后数小时即刻死去,科学家正努力保存余下一只,希望能够尽快找出突变的原因。

这一节的新闻报告完毕,下一节报告国内新闻,广告片刻,请继续收看。


整体学习

“111212313414515616717818919101101111112112/F=ma/H20/saya/is/DNA/122224326428521062127214821692181022011222212224/W=mg/CO2/aku/am/nucleus/133236339431253156318732183249327103301133312336/W=FdcosѲ/CH3COOH/beta/are/RNA/1442483412441654206424742884329436104401144412448/P=ρgH/CH3CHCHOH/beliau/a/mitochondria/15525103515452055256530753585409545105501155512560/F=−kx/C6H6/kamu/an/RER/16626123618462456306636764286489654106601166612672/F=ρgV/C2H6/engkau/the/SER/17727143721472857356742774987569763107701177712784/E=Mc2/CH3CH2OH/dia/was/ribosomes/1882816382448325840684878568864108801188812896/D=vt/C2H4/kami/were/bacteria/19929183927493659456954796389729981/a=(v1-v2)/t/HCOOH/kita/to be/virus/……”我大声地跟着他们念了1969遍。历时513天。


上学路上

在那之后,我被派到离家更远的一所中学上课,再也没有见到娜娜与脚踏车。喷黑烟的黄色巴士取代了脚车,塞得满满的,连颠簸的震荡都撼不动搅成一团的肉酱,微微带一点酸咸混杂的气息。但我毕竟学会了整体去看一件事情,我最终是抵达学校了,因此那些气味算不了什么。如何悟到这个道理,那要追溯到感化院的生活。

当时我盘坐在芒果树下,抗议午餐的水果沙拉少了苹果,忽然感觉小腿肚子被什么咬了一口,瞬间的痛。咋看之下原来是红蚂蚁,心情不好的我决定一巴掌砸烂它,它也应声碎去。过不久,来了一只黑蚂蚁,它闻了闻红蚂蚁,拉拉扯扯了许久,终于把红蚂蚁拖到树根旁的小缝里去。我环顾四周,死去的蚂蚁都被拖走,消失了,眼前又是充满活力的一幕,爬满密密麻麻的蚂蚁,红的黑的,有些还纹着黄色条纹。原来局部观察那么微不足道,一只蚂蚁死了,对一个蚂蚁社会来说一点影响也没有,甚至可以变成食物、肥料,新的蚂蚁还是不断出生出生……

我马上站了起来,回到食堂,把少了苹果的沙拉一口吃光,原来少了苹果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很大的影响。我从此决定从整体出发,因此获得提前出狱。


完成主体流失

巴士抵达校门口,我挤在最里边,耗时十五分钟才下得车来。阳光耀眼,我不禁低头规避它的强烈。地上拖出一抹惨淡惨淡的影子。

影子,我忽然想起什么。



2009年5月